胡塞尼在《追风筝的人》前言中说,“谢谢你们阅读这本书,愿你们的风筝飞得又远又高”。读过这本书,我想说,谢谢这个讲故事的人,能够带给读者们细碎但深远的感动。
看到书名,就会本能地想到,“风筝”一定是有所指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风筝,这是对自身有着独特意义的存在,是值得我们“为你,千千万万遍”这般勇敢笃定,大步向前地去追赶的存在。
译者李继宏在译后记中说:“在这本感人至深的小说里面,风筝是象征性的,它既可以是亲情、友情、爱情,也可以是正直、善良、诚实。对阿米尔来说,风筝隐喻他人格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只有追到了,他才能成为健全的人,成为他自我期许的阿米尔。”
在这本小说中,正是有了围绕着阿米尔的亲情、友情、爱情以及这些感情之间巧妙的联系,才让他变得饱满健全。阿米尔的感情让故事变得有泪可落,但不觉悲凉,残忍而又美丽,痛苦但又温暖。
1友情
阿米尔和哈桑“情同手足”的友谊,是我认为本书最精彩的部分。我对阿富汗以及周边连年征战的国家和他们的历史并无很透彻的研究。我所知道的是,阿富汗在战争的蹂躏下满目疮痍,那里的人民是可怜的,那里的政府是可悲的。
所以当《追风筝的人》这个故事一点一点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胡塞尼让我了解了这个国家,了解到战争之前的阿富汗,了解苏联进军之前的那片土地。这是一个平静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追逐风筝的画面。
那时候,有等级,有主仆之分,但主人对仆人是很好的,是情同手足的。阿米尔的父亲是老爷,哈桑的父亲是仆人。阿米尔是少爷,哈桑是仆人。阿米尔是普什图人,逊尼派,哈桑是哈扎拉人,什叶派。无论是阿米尔和哈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种血缘亲属关系,还是显赫的阿米尔少爷和窘迫的哈桑这种主仆关系,都不能概括他们的关系,他们就是朋友,一同成长,一同度过单纯的孩童时光。
在这段友情中,阿米尔无疑是幸福的一方,哈桑对阿米尔的忠诚与顺从,“为你,千千万万遍”就是最好的诠释。哈桑是为阿米尔追风筝的人。但是阿米尔带给哈桑的,最终是背伤害与背叛。他和哈桑有过以下一段对话:“我(哈桑)宁愿吃泥巴也不骗你。”“真的吗?你会那样做?”“做什么?”“如果我让你吃泥巴,你会吃吗?”“如果你要求,我会的。不过我怀疑,你是否会让我这么做。你会吗,阿米尔少爷?”哈桑的反问令阿米尔尴尬,他宁愿自己没有质疑哈桑的忠诚。
阿米尔对哈桑的种种伤害,譬如会因为哈桑不识字而嘲笑他,因为父亲对哈桑好而嫉妒他,究其原因,也少不了友情因素,因为太过在意,因为太想让哈桑反抗自己、对自己不那么好,才采取的一种极端的方式。因为,奉献者的生命重量会压得接受奉献者喘不过气来。阿米尔发现,除非他给哈桑以同等分量或更多的回报,否则他心中总会有歉疚。因为亏欠感是我们最不愿意有的一种心理,而如何处理亏欠感便成了左右人生道路的一个关键。阿米尔选择的方式是,贬低和逃避,所以他才会以极端的方式对待哈桑,不断伤害他,通过贬低奉献者的生命价值,接受奉献者的愧疚感就降低了。
阿米尔和哈桑在这段友情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个单纯、忠诚、纯良正直,一个摇摆不定,瞻前顾后,这与他们的身世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阿米尔的房子是瓦兹尔·阿克巴·汗区最华丽的屋宇,甚至有人认为它是全喀布尔最美观的建筑,而哈桑的屋里此外四壁萧然,从这两处阿米尔和哈桑房子的描写,富家小少爷和贫困仆人就形成鲜明对比。所以哈桑是习惯了做卑微的一面,他是甘做星辰的那一个,因为他一无所有,甚至可以说他没有资本高傲,但也是这种卑微,造就了他的忠诚与甘于付出,让他在这段友谊之中,成为我们喜欢、心疼,和最能牵动人心的那一个。而阿米尔,从小环境优渥,我想即使没有哈桑,也会有别的同学,因为他的家族名誉、精美的玩具等优厚的条件而靠近他、奉承他、甘愿为他做各种事情来换取可能从这个小少爷这儿得到的些许好处。
可是他不是阿赛尔那种富家小少爷,他不需要这种虚荣,他对自己要求苛刻严格,他有自己的价值规范,他把哈桑当做自己可以交心的朋友。在哈桑面前,他完全可以有一副主人的姿态,高傲而冷漠,但是他没有。他会在下雪天和哈桑一起在火炉前打扑克,给哈桑念故事,和哈桑在秘密基地里愉快的玩耍。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对哈桑过分地超越关心亲生儿子的关心与爱(阿米尔此时还不知道哈桑的真实身份),阿米尔也一定不会背叛友情。阿米尔,遇到被侵犯的哈桑,看到顺着哈桑的腿留下的血,选择逃跑了。
我想他选择逃跑,远不止是因为害怕、没有勇气。最后甚至阿米尔陷害哈桑,逼哈桑离开,这里的阿米尔,我想不仅仅是不敢面对哈桑,害怕哈桑知道自己看到他被欺负无动于衷,阿米尔大概是为了赢回爸爸,这时候也许哈桑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必须宰割的羔羊。20多年以后,当阿米尔回到喀布尔,哈桑已经不在了。阿米尔忍受这种阴阳两格的愧疚,着实让人感到心酸难过,在这段友情中,哈桑是表面上痛苦的那一个,而阿米尔是内心痛苦的那一个,他对自己的无法原谅与释怀,就足以让他的回忆平添伤悲。
除了哈桑,阿米尔在书中提到,拉辛汗是他的朋友。“爸爸抱着我,看上去疲倦而严厉。我在爸爸怀里,手里却抓着拉辛汗的小指头。”拉辛汗是爸爸的合作伙伴,但是,他在这部小说中,更是以阿米尔的伙伴这个角色出现的。他知道一切,也理解一切。当阿米尔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袒露心扉,宣告自己喜欢写作的时候,是拉辛汗给了他坚定的正回馈。
虽然哈桑也说过“相信你会成为很好的作家”,但是哈桑对阿米尔一向顺从,似乎说这句话也成为了理所应当。而拉辛汗,作为一个饱经世事的成年人,对阿米尔的鼓励与支持,便显得尤为重要而有说服力。阿米尔的生日礼物,他也特地的选了精美的笔记本,让阿米尔用它来使思绪驰骋,书写下一个个灵感,记录下每一个故事。心灵相通,在友情中实在难能可贵,拉辛汗带着阿米尔完成了他对自己的救赎,这也是友情的魅力,让一切变得完满。
2亲情
大多数时候,人们被迫诞生在一场既定的牌局里,在这场牌局之内,有固定的生活经历和人际关系网,这是幼稚的孩童无法认知和篡改的。直到小说最后真相浮出水面,“我是有名分的那一半,社会承认的、合法的一半,不知不觉间充当了父亲疚恨的化身。我看着哈桑,阳光打在他露出了缺了两个门牙的笑脸上。爸爸的另一半,没有名分、没有特权的一半,那继承了爸爸身上纯洁高贵品质的一半,也许,在爸爸内心某处秘密的地方,这是他当成自己真正儿子的一半。”我才了解到为什么爸爸对哈桑的关心无微不至,而对阿米尔冷漠而又苛刻。
阿米尔的爸爸给了他顶级优渥的外在条件,爸爸的声誉与财富,让阿米尔在邻居之前很有尊严。他有同龄人可望不可即的新式手表,美式自行车,可是这些,他都不喜欢。他想要的太简单了,就是对待自己冷漠又严苛的爸爸的关爱。在责任的推脱下,每个人都活在不同的牌理之中。所以孩子是该得到原谅的,因为你完全不忍心鞭笞一个当时内心只是单纯地不理解甚至是憎恨父亲对仆人哈桑情感上的倾斜,只是想通过风筝大赛而获得十足的父爱而背叛哈桑的缺爱的富家小少爷阿米尔。
阿米尔的爸爸是个严厉而坚强的父亲。在逃到美国后,父亲终于能够发自内心地为阿米尔骄傲。即使儿时爸爸对自己缺乏直接的关爱,但阿米尔已经习惯了爸爸另一种爱的存在——对自己苛刻,却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在爸爸患癌症后,阿米尔就感到失去了重心,因为在他心中,爸爸是伟大不倒的。当阿米尔面对迟早到来的分别无措时,爸爸告诉他“你会碰到什么事情,你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试图教你的,就是让你永远别问这个问题。”爸爸想让阿米尔成为一个坚强有力量的人,成为一个不需要依靠别人的力量,依旧能够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不回头地走下去。在爸爸生命的最后,爸爸凭借自己毕生积累的声誉与尊严为阿米尔提亲,是他为阿米尔的幸福做的最后的事。
3爱情
在美国的跳蚤市场交易会上,阿米尔对索拉雅一见倾心。“那晚我辗转反侧,老想着索拉雅.塔赫里的镰状胎记,想着她那优雅的笔挺鼻子,想着她明亮的眼睛跟我对望的情景。我的思绪在她的身上迟疑不肯离去。索拉雅.塔赫里,我的交易会公主”在这些章节中,胡塞尼对阿米尔的心理描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遇到爱情的年轻男子想表达又腼腆于表达的心情,让人看到阿米尔可爱的一面。在交易会上,阿米尔一方面想引起索拉雅的注意,一方面又没有勇气与胆量望向她的眼睛,这是遇到爱情的男子直接而又腼腆的内心反应。
“雅尔达是星光黯淡的夜晚,恋人彻夜难眠,忍受着无边黑暗,等待太阳升起,带来他们的爱人。遇到索拉雅之后那个星期,对我来说,每个夜晚都是雅尔达。”在阿富汗,雅尔达是教历中嘉帝月的第一夜,也是冬天的第一夜,一年之中最长的夜晚,知道这个背景后,就蓦然发现,这是阿富汗人,太美的情话。
在和索拉雅的接触中,又不断地发现她与自己心灵的契合,更是难能可贵的。当阿米尔试探地问“你愿意看看我写的故事吗?”索拉雅的“我愿意”是对阿米尔最舒心的回答。这不仅是表达了愿意读他的文章,也表明了她愿意接受阿米尔这个人,让阿米尔的爱有了回应。在和索拉雅的妈妈聊天时,得知她们曾经谈起自己,阿米尔“费了好大劲才忍住让自己不发笑”,这种心理状态,太过真诚了,真诚地让这份感情更加可贵。
索拉雅美丽善良,性格独立,但是她和阿米尔在跳蚤市场却不能长时间交谈,只是因为阿富汗人的双重标准——一个单身的青年男子与一个未婚的少女,一定会引来流言蜚语,那些毒舌针对的只会是索拉雅,因为身为男性,阿米尔占尽便宜。因为索拉雅性格的独立与阿富汗女性地位并不独立的社会背景格格不入,她在年少时为了爱情做出过勇敢而荒唐的事,引来闲话与诋毁。阿富汗出身名门望族的男人,都太见风使舵,所以即使索拉雅魅力四射,也没有追求者。阿米尔并不在意这些,他决定娶索拉雅为妻。后来的生活也证实了他这个决定的正确性。索拉雅慷慨大度地把爱倾泻给阿米尔,和他们的生活。
“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里蕴涵着说者对听者饱满而充溢得几乎止不住外泄的深情。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风筝。我们都会是那个追风筝的人,追寻属于我们的那只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