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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沈复和他的文艺生活
提起沈复,脑海里永远浮现出的都是初中课文里那个“幼时即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闲来无事看蛤蟆的顽童。也难怪,日日早读,即便不读,耳朵里也早已被别人的声音灌进无数遍。许是叛逆的心理作祟,几年来也从未想过要读一读《浮生六记》。
近来入手了一部kindle,可读之书颇多,在商城浏览到这本书,就看了看。顿时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
前半部分“闺房记乐”“闲情记趣”细细碎碎地记叙着一些生活琐事,和娘子的小情趣,生活的小确幸。“坎坷记愁”记叙的生活则急转直下,与娘子被父亲赶出家门等诸多不幸。“浪游记快”“中山记历”是被我快速浏览跳读的一部分,尽是沈复遍历山水的游记。想我坐在宿舍无处可去,而他却能到处游览,大发评论,就让我心烦。最后一记“养生记道”我倒是好好读了读,想学一些养生之道,大概还是比较有用。
全书读来,沈复与芸娘子的生活细节中处处是情趣,大概是现如今很多女孩子心目中所谓的“嫁给爱情”了。可大清毕竟是大清,芸娘子帮夫君找小妾,小妾食言另嫁他人,芸娘子还气出了病。芸娘子去世之后,沈复一下江南又寻花问柳,做了青楼常客。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心里装着爱情,在青楼寻欢也怕把持不住。若从他心里总为芸娘子留的位置来说,在那个时代或许算爱情了吧。可是依如今的眼光来看,也不过是个滥情的大猪蹄子。其实说沈复是“文青”没错,很符合现在年轻人对小清新,小确幸的追求。可细细想来,一个每天无所事事,只知道和老婆到处寻开心,靠老爹的家产过活,被老爹赶出家门又郁郁寡欢的青年,大约放在今天也只是个屌丝。
所以要我来说,《浮生六记》趣则趣矣,不过境界太小,类似于如今的什么畅销书之类,浅读消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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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记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行文有暗夜气,月光气,灯盏璀璨,又花枝招展,有一种秉烛夜游的急切。而沈复之文,有着落花流水的时光散漫,庭园梦境的从容静寂,与布衣蔬食的晨光之美。 “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
惟有《浮生六记》化文采于自然,融真心于身边万物。闺情,花卉,园林,官场,交游,市井,山林,寺院,乃至兄弟之情与妓僚,处处白描,轻笔一过,心内生花。
我说:“最初厌恶之至,最终却又喜欢上它。其中的道理真是难以理解啊。” 芸说:“情之所钟,即便丑陋也不会嫌弃。”
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 。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合卺后,并肩夜膳,余暗于案下握其腕,暖尖滑腻,胸中不觉怦怦作跳。让之食,适逢斋期,已数年矣。暗计吃斋之初,正余出痘之期,因笑谓曰:“今我光鲜无恙,姊可从此开戒否?”芸笑之以目,点之以首。
余笑曰:“初不料陈淑珍乃李青莲知己。” 芸笑曰:“妾尚有启蒙师白乐天注59先生,时感于怀,未尝稍释。” 余曰:“何谓也?” 芸曰:“彼非作《琵琶行》者耶?” 余笑曰:“异哉!李太白是知己,白乐天是启蒙师,余适字‘三白’,为卿婿,卿与‘白’字何其有缘耶?” 芸笑曰:“白字有缘,将来恐白字连篇耳。”吴音呼别字为白字。 相与大笑。
世传八月十八日为潮生辰,国俗于是夜候潮波上。 子刻,偕寄尘至波上。草如碧毯,沾露愈滑,扶仆行,凭垣倚石而坐。 丑刻,潮始至,若云峰万叠,卷海飞来。须臾,腥气大盛,水怪抟风,金蛇掣电,天柱欲折,地轴暗摇,雪浪溅衣,直高百尺,未敢遽窥鲛宫,已若有推而起之者。迷离惝恍,千态万状。 观此,乃知枚乘《七发》犹形容未尽也。潮既退,始闻噌吰之声出礁石间。徐步至护国寺,尚似有雷霆震耳。潮至此,观止矣。
人大言,我小语。人多烦,我少记。人悸怖注821,我不怒。澹然注822无为,神气自满。此长生之药。
范文正有云:千古圣贤,不能免生死,不能管后事。一身从无中来,却归无中去。谁是亲疏?谁能主宰?既无奈何,即放心逍遥,任委来往。如此断了,即心气渐顺,五脏亦和,药方有效,食方有味也。只如安乐人,如有忧事,便吃食不下,何况久病,更忧身死,更忧身后,乃在大怖中,饮食安可得下?请宽心将息。
益州老人尝言:凡欲身之无病,必须先正其心。使其心不乱求,心不狂思,不贪嗜欲,不着迷惑,则心君泰然矣。心君泰然,则百骸四体,虽有病,不难治疗。独此心一动,百患为招,即扁鹊、华佗在旁,亦无所措手矣。
苏轼《宿海会寺》:“大钟横撞千指迎,高堂延客夜不扃。杉槽漆斛江河倾,本来无垢洗更轻。倒床鼻息四邻惊,如五鼓天未明。木鱼呼粥亮且清,不闻人声闻履声。”
禅师与余谈养心之法,谓:心如明镜,不可以尘之也。又如止水,不可以波之也。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缰。 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
养生之道,只“清净明了”四字。内觉身心空,外觉万物空,破诸妄想,一无执着,是曰“清净明了”。万病之毒,皆生于浓。浓于声色,生虚怯病;浓于货利,生贪饕病;浓于功业,生造作病;浓于名誉,生矫激注872病。
且从来拂意之事,自不读书者见之,似为我所独遭,极其难堪。不知古人拂意之事,有百倍于此者,特不细心体验耳。即如东坡先生,殁后遭逢高孝,文字始出,而当时之忧谗畏讥,困顿转徙潮惠之间,且遭跣足涉水,居近牛栏,是何如境界? 又如白香山之无嗣,陆放翁之忍饥,皆载在书卷。彼独非千载闻人?而所遇皆如此。诚一平心静观,则人间拂意之事,可以涣然冰释。若不读书,则但见我所遭甚苦,而无穷怨尤嗔忿之心,烧灼不静,其苦为何如耶。故读书为颐养第一事也。
注释 此段文字引自清代张英《聪训斋语》。
吾人须于不快乐之中,寻一快乐之方法。先须认清快乐与不快乐之造成,固由于处境之如何,但其主要根苗,还从己心发长耳。同是一人,同处一样之境,甲却能战胜劣境,乙反为劣境所征服。能战胜劣境之人,视劣境所征服之人,较为快乐。所以不必歆羡他人之福,怨恨自己之命。是何异雪上加霜,愈以毁灭人生之一切也。无论如何处境之中,可以不必郁郁;须从郁郁之中,生出希望和快乐之精神。偶与琢堂道及,琢堂亦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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