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沧浪亭每日晚间都会上演实景园林沉浸式昆剧《浮生六记》,我在最早公演的时候就去看过,很别致,放上几张照片,可见一二。
不过,其实随着深入阅读《浮生六记》,却又觉得,论到别致,剧曲尚不及书中一二。
沈复的原文虽然是用文言文写成的,但是并不难读。不过,出版社为了普及这本文字,还是请张佳伟先生进行了白话翻译,阅读体验更为流畅。较佳的阅读顺序是,先读白话文,体验故事之美,然后必须再读原文,体验文字之美。(心中对故事梗概有了理解,文言文读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如行云流水般。)
本书之所以得以传世,最精华之处,是书中关于日常别致生活小情趣的记载。沈复虽然出身书香,但家底并不丰厚,且不得父亲宠爱,因此娶妻自立门户后生活并不富裕,甚至可以称为拮据。在这样的家境下,沈复和妻子芸娘依然利用有限的资金,过出了自己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书中有几处描述特别有意思。
一个短故事,荷花茶
夏天荷花初放时,晚上闭合,白日盛开。芸便用小纱囊,撮少许茶叶,放在荷花心。第二天早晨取出,烹了雨水来泡茶,香韵尤其绝妙。
一个长故事,花中对饮
苏州有南园、北园两处好所在。菜花黄的时节,我苦于没有酒家可以作小酌之饮。如果带着食盒去,对着花喝冷酒吃冷食,那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有人商议道,不如就近找地方喝酒,或者看完花回来再喝酒,可一寻思,终究不如对着花喝热的来得痛快。大家商量未定时,芸在旁笑道:“明天你们各自带好份子钱,我自己担着炉火来。”大家笑着答应了。
众人走后,我问芸:“明天你真的自己去么?”芸道:“不是。我看见市井中有卖馄饨的,他的担子里锅炉灶,无不齐备。何不雇个馄饨担子去?妾身先把菜肴烹调端整妥当,明天到了地方,再一下锅,茶酒两样都齐全了。”我道:“酒菜倒是没问题了,却没有烹茶的器具。”芸道:“带一个砂罐去,用铁叉串着罐柄,去了馄饨挑的汤锅,把砂罐悬在炉灶上,加柴火煎茶,不也很方便吗?”我大为赞同,鼓掌叫好。街头有位姓鲍的,卖馄饨谋生。我们出了一百钱,雇了他的馄饨担子,约到第二天午后出发。鲍先生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看花的诸位到了,我把前因后果跟他们一说,大家一起叹服。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出发,带着席子垫子,一起到了南园。拣择了柳树荫下,团团围坐。先把茶烹起来,饮完茶,再暖酒热菜肴来饮食。当时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在路上来往,蝶蜂乱飞,让人不饮都要醉了。酒肴都烫热温熟,大家坐在地上放怀大嚼。挑担子的鲍先生挺不俗气的,便拉了他来,一起饮酒。游人见了我们,无不啧啧称羡,赞我们想法奇妙。酒食用罢,杯盘狼藉,大家各自都陶醉了,有的坐,有的躺,有的唱歌,有的长啸。红日将要西坠,我想吃碗粥,挑担的就去买了米,现煮了粥,吃饱了肚子才回家去。芸问道:“今天这次游玩,可开心么?”大家都道:“若非夫人,一定不能这么尽兴。”大家欢笑而散。
我们经常会说起一个词,叫作“生活的仪式感”。我认为,那么沈复的妻子芸娘,应该就属于,用小小的心意,过出生活的仪式感。
而正因为这小小的心意,无数人被感动,《浮生六记》也因此被流传。
写在后面:
其实,《浮生六记》并不是一个只有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沈复也并不是一位始终如一的如意郎君。恰恰相反,除了第一篇章,后面有很多很多让人觉得忧伤和愤怒的部分。比如,喜儿的一片痴情,结果只被这位男子骄傲为“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可是,这也是古代价值观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