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台湾出版之后,该书获评台湾Openbook年度好书奖、台湾博客来年度畅销榜TOP1等多个奖项。2018年6月14日,该书获首届梁羽生文学奖爱情都市类大奖。
但是获奖对林奕含来说毫无意义,因为痛苦是无法被遗忘的。
该小说讲述了美丽的文学少女房思琪被补习班老师李国华长期性侵,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小说由作者根据自身经历创作完成,以极度贴近被侵害者的视角,真实描写了主人公遭受侵害的痛苦。
“少女的性体验不仅仅是她以前性冲动活动的延伸,而且它们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不愉快的,始终带有一种与过去决裂的新经历的性质。当少女实际经历这些体验时,她的所有问题,均以尖锐而紧迫的形式集中表现出来。有时这种危机容易度过,但也存在这种处境只能以死或呆痴来消除的悲剧性例子。”
对于唐泽雪穗来说,也正是如此。
波伏娃在《第二性》提到“女人的第一次性体验极端重要:它们的影响将贯穿于她以后的一生。”她进一步提到“女人被插入和受精的途径是阴道,它只有通过男性的干预才能够成为性冲动的中心,而这始终意味着一种侵犯。”在性交中,女性都是处于被动和守势,像个容器,收纳着男性的欲望。
而《白夜行》的故事便是以女性的伤害开始的。
雪穗遭受的伤害不仅仅来自陌生的男性,同时来自自己的至亲。当我们知晓了这一层之后,也终于知道她的绝望从何而来。而正当她身陷泥淖的时候,有人拯救了她。她没有选择用死亡来逃避这个世界,或许正是因为亮司的拯救。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她对夏美说,“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但很可惜的是,这一点光亮也无法让这个故事变成一个温暖的故事。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看到了人的欲望构成的地狱。亮司被锁在二楼听到的楼下的呻吟和看到雪穗遭受的伤害,以及雪穗记忆中那些男性的侵害,这一些记忆与经历无法依靠这一次的意外而遗忘。反而因为这一桩命案,两人对于这些有关欲望的记忆更加深刻。
而他们也从中知道,性对于被侵害人的威力。故事中有两次的性侵事件是在雪穗的授意下,亮司去实行的。
其一是针对藤村的,其一是针对美佳的。
“父权文明把女人奉献给了贞操;它多少有点公开地承认男性拥有性的自由权利,却把女人限制在婚姻里面。性行为,若未经习俗、圣典认可,对于她就是一种过失,一种堕落,一种挫折和一种弱点。”而最后,这些事件便会变成不可言说的存在。进一步,性这个东西,也逐渐变成不可言说的禁忌。正因为不可言说,所以美弥子无法说出自己偷情的事,也无法说出自己丈夫的恋童倾向。雪穗也是这个“不可言说”的受害者,所以她对美佳说,“我也有跟你同样的经历,不,我更凄惨。那时,我比现在的你更小,真的还是小孩子。但是,恶魔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放过你。而且,恶魔还不止一个。”
既然人间遍地恶魔,雪穗也不在乎自己同样变成恶魔。
正如笹垣所说的,性侵事件的发生来源自雪穗相信这种做法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灵魂。雪穗便是被这样的暴力夺取了灵魂,被夺去灵魂的她,并没有人去宽慰她。她看到的只有母亲将她视为挣钱工具的这一个现实。如果手段奏效的话,她不在乎变成那个加害人的角色。而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被害者来说,是非常惨烈但却是不可言说的记忆。也就是说,在故事里女性们的认知中,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也只能抱团取暖。正是因为当下的环境,不允许她们去言说,而一旦说出自己的遭遇,伤害就会叠加。在大众看来,“她(女性)应当捍卫自己的贞操,自己的荣誉。要是她‘屈服’,要是她‘堕落’,她就会遭到蔑视。”雪穗深知这一点,因而她知道她去抚慰的话,被害人的灵魂便握在了她的手里。
即使到了现实世界,这些事情仍旧是不可言说的。“本达在《于里埃勒的报告》里写道:生殖行为在于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占领,因而它把征服者的观念强加给一方,把某种被征服的观念强加给另一方。这一行为涉及到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玷污,所以让玷污者某种自豪,让被玷污者感到某种屈辱,甚至在她(女性)同意的情况下也是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羞耻感,很多时候无法言说的屈辱盘桓在女性心中,最后让她们走向崩溃。而最近在网络上,很多女性都开始发声了,但被指责的男性仍旧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
或许在这些男性看来,“她(女人)任何时候都可以被男人占有,除非发生阴道痉挛,使女人的阴道比处女膜还要有效地封闭。但女性的拒绝总是可以克服的,即使发生了阴道痉挛,男性也有办法在任凭他的肌肉力摆布的身体上发泄性欲。既然她是客体,她那方面的隋性就不会严重影响她的自然作用:事实证明,许多男人不会自寻烦恼地去搞清楚,与他们同床的那些女人是在渴望性交呢,还是在仅仅不得已而为之。奸尸甚至也是可能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在网上袒露自己被性骚扰乃至性侵的经历,有些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指责这些女性的怨妇姿态。
何不食肉糜?
站在道德的角度,我们会要求雪穗为给他人带去的痛苦赎罪,但同时也要问问谁能给雪穗遭受的痛苦赎罪呢?
在争吵的时候,我们能否时刻记着这些痛苦的声音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而并非单纯的几个文字呢?
什么时候,现实世界中女性的苦痛会得到理解和尊重呢?
什么时候,女性才能真正成为自己想象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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